第二十五章第 孺子号慕（3）
从边境回來，天气已经黑了，达海和人打了招呼，便直接回家。
他家离木栅有些远，但从外城门过往抄近路倒也方便，只是这段路不便骑马，达海走路不快，到家时已是月挂树梢，他心里还打算着那界碑的碑文要如何草拟。
家门口是条碎砖头展就的羊肠小道，道旁种着一排白桦树，就着月光，隐隐能看见竹篱木桩隔出的简略栅门，竹篱四周种满了攀藤植物，在昏暗不明的月光下随风狰狞地晃动着影子。
在这安静的夜里，达海脚步稍微，有节奏地发出哒哒声，一步一步靠近家门，门前道路漆黑一片，黑暗中忽然有团东西蹿起，他起初认为是野猫，可沒想到那影子越拔越高，恍惚间已是闪到他跟前。
他下意识地向后一仰头。
那影子已矮了一大截：“巴克什[2]！”
达海眼皮一跳，他记性甚好，向來过目成诵，这声音固然耳生，却还是让他认出了对方。
达海叹口吻：“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巴克什！”说着，绕过那只略比他矮了少许的单薄影子，伸手推开竹篱门。
“巴克什！”那人却是固执，仍在身后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达海沒有丝毫停留，推门进院。
院内有家养的狗汪汪叫了两声，达海笑骂了句：“你这牲口，我不过离家几日，竟连我都认不得了！”
正屋的灯亮了起來，隔着窗纸，一个苍老的声音惊喜地问道：“是达海吗？”
达海在门口应道：“正是孙儿！”那屋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披着马褂外衣，伸手打开门。
“孙儿回來晚了，打搅了玛法休息！”达海甩了袖子跪下。
博洛的精力不是太好，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兴奋的。
随着正屋的灯亮起，东配屋的油灯也被点亮了，艾密禅心急急忙地跑了出來，衣裳也沒扣好，脚上的鞋趿着，也沒顾得上跟小儿子说上话，看见老爷子这般站在门口，不由跺脚道：“阿玛你出來做什么？警惕吹了风着凉！”
回头瞪了达海一眼：“这么晚了，怎么忽然想到回來，你夜里不也能宿在司文翰的吗？”
达海想解释什么？可看阿玛的脸色不佳，忽然感到意兴阑珊起來，从石阶上站起來，慢慢卷了马蹄袖：“嗯，今儿和贝勒爷出城办事，顺道回家看看！”
博洛道：“怎么，又不在家住吗？”
达海微微摇头：“还有一大堆的公务要处理，家中不便……”
艾密禅冷哼：“我的家自然比不上贝勒爷的木栅！”扶着老爷子进了正屋，竟是连一眼都沒看一下达海。
达海站在门口，在夜风里自哂一笑，抖落了一身疲惫，慢慢退下石阶，一级级地倒退着踩下地往。
“三弟！”丹布走出西面的屋子，一脸的惊喜：“真是你呀，來，來，累了吧！快跟二哥回屋休息！”
达海不动声色地避开丹布伸出的手，脸上恭谨地笑道：“二哥，我还急着赶回往呢？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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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巴克什：满语发音bak?i，泛指有知识的文人，后指受封的一种特定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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