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22)(2/3)

要有足够的才华,可不是像那位叶状元一样。

以叶祖洽状元之位,十余年方得为河南府通判。要知道状元释褐授官,一开始就是京官,通判资序。与三五名之后的进士,需要从选人阶段开始苦捱完全不同。洛阳河南府是四京之一,地位高于他处,府中通判也有知州的资序,可同科的韩冈都两入两府,其他同年也有做到知州的。

这与叶祖洽本身的才干有关,能被挑选为熙宁三年庚戌科的状元,只是因为一句‘祖宗多因循苟简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投合了先帝之意,王安石又因为要变法,而把这种溜须逢迎之辞当成是号角,才让叶祖洽捡了便宜去——眼下党争归党争,但还没有到只论派系、不顾事实的地步,真没有水平,绝难在诸宰辅那边逃得了好去。

文及甫也有同样的感慨,“能将这样的文章置入榜末,王存之辈,可谓是有眼无珠。”

宗泽的名字被放在了最靠后的位置,倒数十名之列。从礼部试的前百,降到倒数十名之内,如此巨大的落差在历年的考试中也不多见。

文彦博回头,有几分不快的瞪着儿子:“你看了宗泽的卷子没有?!”

“……看了。”

“看了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排在最后?”

文及甫干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因为在策问中太过尖刻。”

文彦博重重哼了一声:“知道还说!”

今科殿试策问一题,是很多人事前都猜测到的询问阙政。

正常当然是要多说几句太后的丰功伟绩,然后批评宰辅;若想赌一把的话,就可以拿,批评太后对二大王姑息过甚,宰辅不能事先防备,如今的情况,太后不可无责——就像对郑庄公一样的批评,然后再赞一通太后的治政,来一句瑕不掩瑜。

而宗泽文章中的批评,比起后一种的手法更为犀利,尤其是批评太后与朝廷。对河东、河北的灾民用心不够,颂扬太后执政的篇幅远远少于其他人。试问那位考官敢于将这样的试卷放在前面?

现在太后的一句话,将位居倒数的考生一下提拔成状元,考官们哪一个能逃过识人不明、判卷无术的罪责?太后没有介意宗泽的直言,反而大加褒奖,王存之辈却将他放在最后,以此来讨好太后,如此作为,在士林中怕不要被视之为奸,事后也会为御史所论,以罚铜论处。

被训了一句,文及甫扶着文彦博,不敢多说话。

下了小坡,那条溪流又出现在眼前,沿着溪边小路走着,文彦博问道:“王存等人只是罚铜,其他处罚有没有?”

“没有,有人帮着说了话。”

“是韩冈?!”

拔高的尾音让文彦博的问题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是章惇。说王存等人诚有过,然猝不及防下,也难免错讹,不宜重惩。韩冈没有反对。”

文彦博沉默了几步,回以重重的一声冷哼。

文彦博的心思,文及甫这个做儿子的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从对考官和状元两件事上可以看出来,韩冈还没有与王安石、章惇等人真正撕破了脸,互相之间还极力维持着关系。这种斗而不破的局面,肯定不是文彦博想看到的。

父子两人默默在小路上走着,贴身的仆婢前后都在十步之外,不敢打扰到文彦博和文及甫。

年岁越大,文彦博的身体却越发的康健。每日晨起和午后,文彦博都会从别业后的竹林走上一圈,不是养尊处优,少有运动的文及甫能比。文及甫这个第六子是文彦博中年之后才生,论年岁也不过四十出头,可随着文彦博在山上竹林中走了一圈,老宰相仅是微有薄汗,文六衙内却已经是呼哧带喘。

在山下水池畔的小亭中坐定,看着呼吸粗重的儿子,文彦博摇摇头:“真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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