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变迁(十)(1/3)

此刻天已完全黑了下去。

临近朔日的夜空上,月亮只剩下弯弯一鱼钩。

数以千百计的星星比平日更加闪亮了起来。

荧惑与大火遥遥相对,天狼在北面隐隐浮现,似乎在昭示着北方未熄的烽火。

星芒如海,京城中的夜晚,看不到如此灿烂的星空。

即使排除掉终夜点亮的路灯,薄如蝉翼的雾霾也始终笼罩在京城的天空之上。

就像现在张璪的心思,如同被雾霾所遮盖,让韩冈一时间没办法看得透彻。

事有反常必为妖,张璪的为人韩冈哪里不知?绝少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许当年有,但现在,十年的好日子就算最坚定的战士也会软了筋骨,何况身段一贯柔软的张邃明?

可是张璪的反应却背离了韩冈的预期。

韩冈相信在他出言邀请时,张璪当已明了隐藏在邀请背后的真实用意,也因为答应这一邀请,可视同于做出了抉择——至少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但主动亲附,可就跟卖身投靠没两样了。韩冈只见过底层官员,有如此的简单明了的投效做法,而议政以上的重臣,则就是要左缠右绕,拐着弯子对利益的分配问题喋喋不休。

这就像自家工厂招工,因为工厂名声和薪酬优厚,故而四方之民趋之若鹜。但想要拉拢有能力有抱负的人才,那就必须是真金白银。

韩冈对此并无介怀,人之为己本就是理所当然,反倒是一名大才或是重臣,还没提条件就倒贴着上来,倒真是要让人多想一想了。

譬如张璪。

是以退为进?这个手法还真不常见。

……………………

张璪在韩冈的笑容中找到了一抹被掩饰得很好的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是因为自己的主动示好吗?

张璪心中腾起一股因羞恼而来的怒意。

有许多人,从来没有求过人,第一次向人请托时,总少不了自尊心受到伤害的屈辱感,也有不知道从何开口的恼羞成怒。

张璪便是如此。位高权重的他,多年来只有人求他,何曾有过他求人?早年熟悉的奉承套路,如今都忘了个精光,甚至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若有选择,他何须主动向同列示好。若不是形势使然,张璪还是想回去做一个钓鱼台上冷眼观战的看客,稳坐磻溪岸,看章、韩分出胜负。

但张璪不得不考虑章韩二人的性格问题。

不论是韩冈还是章惇,都是一般高傲,目无余子,区别在于有人装得像谦谦君子,有的人则完全不遮掩。同样的性子,自然是相同的不容违逆。

‘韩相为人,外宽而内忌。对卑下之人示之以温厚——以其无碍也,对同侪,则绝不容情,小不如其意处,必除之而后快。昔年蔡京一封寻常弹劾,便被他逼迫得无法存身,更唆使愚民围攻蔡府,足可见其人忌刻之处。近日也有吕枢副,为其逼迫,不得不将开罪人的事都做了。今日韩相邀请兄长,兄长若有推搪,以其为人,当会视兄长为眼中钉肉中刺,必先除之而后快。’

当韩冈邀请张璪同观演习,张璪最为信任的族弟便如此说。

比起族弟,张璪当然更清楚韩冈的为人,所以当韩冈出言邀请的时候,当面面对韩冈,他脑海中甚至没有闪过推搪的念头。

但转过头来,张璪自然不免开始担心章惇的反应。毕竟另一位宰相,他的脾性也不比韩冈更好一点。

说实话,如此性格锋锐的两位宰相,竟然能够在朝堂上安稳的合作上十余年,而没有互相攻讦,斗得你死我活,本就是近乎于奇迹的一件事。而现在这个奇迹就要消失了。

张璪之所以能够在西府一坐十载,与其说是靠了当年的定策之勋,还不如说韩冈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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