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悟了

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

眠空要回来了。

玄玄寺的人飞鸽传书，住持即将圆寂。

虽说他已还俗，但是住持于他恩重如山，这样的时刻，无论如何，他都是该回去的。

眠空千辛万苦赶回寺庙，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住持已然阖目，坛下众弟子跪拜。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飓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眠空从师兄口中知道了住持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话。

“哈哈哈……”从来端庄自持的眠空笑着笑着，眼里突然泛出泪来。

他突然感觉神识清明，一团大而厚重的阴霾从他身体里抽离而去，整个人看上去都轻盈了起来。

“师弟，你这不会是……悟了？”

眠空还是笑而不止。

仿佛要笑尽世间可笑之人可笑之事。

直到他再也笑不动了，声音变得破碎，“师兄，我自好走。”

“眠空！”

眠空仿若未闻。

师兄攥紧了手，又松开。他知道，他留不住眠空。

茶焦至江陵，整日跋山涉水，哦不，她惯是会苦中作乐的，美其名曰“游山玩水”。

她向来是闲不住的。她清楚地知道，总有人会把她曾经想做但是没做成的事一一完成的。

可她是体验派啊，只有亲身经历了，她才会知道，才会相信。

她某日在芭蕉树下小寐，梦见种种前尘。

至傍晚，村落上空有人放起了烟火。

如梦如幻，她在安静与喧嚣中跌入现实与梦境的交缠之中。

她做了一个预知梦。

她时不时会做一些梦，这些梦后来有的真的发生，有一些就只是故事了。

她梦见她途径某个都城，结果遇到蛮夷来犯，大肆屠城，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然后留下了一个破败的、狼藉的都城……应该不能叫都城了，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她又转而梦见了眠空。

梦里，眠空罕见地摸了摸她的头，“不要怕。你会活下去的。”

活下去这个词就成了吊着她的一口气。

饥饿实在是让人发疯。

可是城中粮食稀少得可怜。

以至于到最后，人们开始互相残杀，开始了人吃人的历史悲剧。

眠空给她带来了粮食，她一下又惊又喜。

可此时眠空的面容越发地憔悴，她都不知道眠空是怎样得来的这些粮食。

“快吃吧，然后，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

夜半三更，一场大火自都城中心蔓延。

人们只顾逃命。茶焦也混在其中。

可是眠空呢？

她左右遍寻不到。

啊对了，眠空说：“等逃出来之后，沿途刻记号便是。”

茶焦拼了命地向前跑。

一个又一个的人被抛在她身后。

她还有力气。

身后，城墙轰隆隆地像山一般倒塌了，黑色的硝烟千里之外都依稀可见。

都城消逝了，连同周围的村落，这将成为一块死地。

但是幸存的难民要生活。

他们四处流亡。

也不知那是不是新的灾难的开始？

只是这耳边的炮火也太吵闹了。

战争，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无可避免地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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