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两相相争(二)(1/3)

那天,天格外的蓝,张孟谈在城外的淄水上替我们准备了一叶小舟。舟上鱼竿、鱼弓、鱼食、鱼网皆备。他甚至还贴心地帮忙准备了烤鱼用的木柴和调料。四儿和无邪被他友好的举动收买,一口一个张先生,叫得无比亲热。可我心里明白,张孟谈的贴心另有目的,他一方面排斥我这个“秦国奸细”,一方面又应了无恤的嘱咐要照顾我,所以,只能尽其所能让我醉心游玩,远离齐国之事。

那一日,我躺在小舟上,看着蓝天,吹着微风,高兴时起来撒两回网,累了便支着脑袋在波光中睡上一觉,说来倒也惬意。可惜,这悠闲美好的时光,最终结束在了一个女人的哭声里。

我遇见阿素的时候,她正躲在淄水旁的芦苇荡里嘤嘤地哭。耳尖的无邪先听到了她的声音,一甩鱼钩把她从芦苇丛中钩了出来。

阿素是个其貌不扬,瘦高干瘪的贫家女,二十多岁的年纪却依旧与生病的老父住在淄水边的一处破屋里。她说,她今日哭泣,是因为她得了重病的老父夜夜哀嚎,已经不久人世了。阿素讲得情真,惹得四儿也跟着抹了好几把眼泪。

按理说无恤此番行动隐密,我也不该与齐人有太多瓜葛,但身为医者又不能见死不救。最后,在四儿的苦苦哀求下,我跟着阿素回了家。

那是一间破败的草屋,屋顶上的茅草已经被风掀走了一半,木头的房门因为齐地潮湿的气候长出了斑斑青霉。阿素把我带到病床前,在那张一碰就吱呀乱响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的脸已经肿得看不出样貌,手指和脚趾的骨节又红又肿,我轻轻一碰,他就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这是我第一次在一个家贫如洗的人身上看见痛症。

痛症,是一种被医尘戏称为“贵人病”的病症。得病者多肥胖,喜食肉,喜饮酒,不事劳作。一旦患病,先是脚趾指节红肿,最后全身剧痛,不可立,不可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直至死去。

眼前的男人已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他痛哭着,求阿素再给他一壶酒镇痛。

我试探着问阿素,她父亲平日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阿素说,她老父曾是右相阚止府上的宰夫,烧什么,吃什么。

是我多心了,原来只是个贪嘴的厨子。

我打消了疑虑后写下了一剂药方,更特别叮嘱阿素,她父亲此生再不能饮一滴酒,否则不出半月,即便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他的命。阿素一一应下,最后跪地长拜不起。

这个身材瘦削,面色苍白的姑娘告诉我,她想同我学医,哪怕只学如何治愈痛症。

我无法拒绝她,记忆里那个跪在阿娘身旁痛哭不已的我,不许我拒绝她。

此后,每日清晨我都会划着小船到淄水边的破屋去探视阿素的父亲,然后带阿素在野地里、山林间寻觅半边莲、苄草根、车前草的踪迹。我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和痛症有关的事都告诉了她。

几日来的相处,让我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认真、执拗、勤奋好学的姑娘。我教会了她许多常见草药的特性和用法,我希望在自己离开齐国之后,她可以成为一名医者,给和她一样贫穷的庶民看病,赚些口粮,养活她的父亲。

可就在阿素的父亲能下地走路的第二天,我失去了她的消息。她就像一缕青烟消失在了淄水河畔。小破屋里空无一物,如果不是倒在门外的药渣,我几乎要怀疑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姑娘,我认识你吗?”坐在我身前的陈逆用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陈逆是临淄城里人人皆识的大豪杰,明日日中就要人头落地的杀人犯。阚止想利用他拉陈恒下台,陈恒为了保护陈氏一族,决然抛弃了他。

我看着这个满脸血污,头发胡子上粘满了秽物的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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