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上卷.向谁倾诉(28)
“吁……”我长长出了口气,合上了手机。***“那天晚上,我觉得天塌了!”那时,我是党报《西安晚报》的编辑、记者。1986年2月18日,是农历的大年初十。我们报社的几位平日相交甚厚的朋友聚在一位朋友家喝酒。酒及半酣,突然闯进几名持枪的武警,领头的是跟我打了半年多交道的检察官……我被“依法逮捕”了,理由是我犯了“受贿罪”,一副冰凉的手铐扣在我这双握了几十年笔杆子、写了数百赞美诗的手腕上……我是个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的人。面对武警们的枪口,我微笑着对用惶惶目光望着我的朋友们说:“放心吧,没事!这是胡闹!”但那一刻我却突然想到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想到他们,我的心瞬间战栗了……妻是一位从16岁就进工厂当学徒的一线工人。在厂里,她是个从不引人注意的人。1982年,我曾以她为原型,写了篇散,《谁也没有注意她》,一举夺得国家级的大报──《工人日报》征的一等奖。中说:20年来,她没有当过先进,没有干过一件出过风头的事,却又没迟到过一分钟,没出过一件废品,没犯过一次错误……风里、雨里、雪里、雾里,她骑着一辆老式的自行车,奔波在从家到工厂的六公里的路上,干着自己该干的一切……茫茫人海,她是一滴最不起眼的水珠……我当记者,当杂志主编,写诗作作报告,风光无限,踌躇满志。可她对这一切,全然不往心里放,既不在人前炫耀,也从来不到我工作的地方去看一眼……如今,这突兀而来的变故,她又如何承受得了?两个儿子,一个14岁,一个12岁,正是让大人操心劳神的年纪,她又怎能独立支撑这个被“风暴”摧毁的家?我被判刑一年又六个月。出狱至今,已经14年多了,直到最近,她才给我讲了那天晚上的事──“那天我上早班,回到家,天都快黑了。刚放下车子开开屋门,一群穿警服的人就来了。我问他们找谁,他们说:徐剑铭被捕了,我们是奉命搜查你们家的。我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们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折腾了半天,啥也没抄出来。我还听见他们说:没想到,这么穷酸!(注:我那时租住的是一条小巷中一间墙壁裂缝、阴暗潮湿的小平房,全部家当不值三百元)。那伙人临走时对我说:给你男人送被褥去吧,到公安五处看守所……他们一走,我一屁股坐在**沿上……哭?没有。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是天塌了,不知道该咋办。儿子放学回来了,我这才有点清醒。我赶忙收拾被褥,捆好了,才对儿子们说:你爸出事了,我得给他送行李去。有馍,你们凑合吃吧。我把行李卷放到车子的后架上,可我却不会从前头上车。从后边又上不去,一跷腿就连人带车摔倒了。那一会儿也不知道啥叫疼,爬起来再上,总算跨上去了。可五处看守所在哪呢?以前,这地方我听都没听说过。我骑着车子游魂似的在街上转,忽然想到了咱大姐。我得把这消息给咱姐说说,咱姐最疼你嘛!从北门骑到南郊咱姐家,一进门我叫了声“姐”,眼泪就再也憋不住了,哭得喘不过气来……咱姐劝我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清。哭了一阵,我想:这光流眼泪也不行啊,天这么晚了,又是大冷天,铺盖送不去你睡哪呀?这才擦擦眼泪,跟姐姐、姐夫商量着咋给你送铺盖。咱姐便让姐夫陪我去……”噢,我想起来:那天傍晚我被关进号子,直到10点多了,还不见我家送铺盖来。我当时心里有点凄凉:莫不是妻吓昏了,或者是妻见我落难,害气不管我了?到了这种时候,人是最容易胡思乱想的……号子里的人犯们开始拉被子铺**了,号门咣当一响,管理员开门进来了:“徐剑铭,出来拿行李。”我走出号子,见地上放着一捆很大的行李,抖开一看,是家里最厚的被子和褥子,还有几件换洗衣服、牙刷、牙膏、肥皂、毛巾……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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