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上卷.向谁倾诉(29)
我小声问管理员:“谁送来的?”管理员说:“你爱人。***还有个老汉,说是你姐夫。”我强忍着泪水,抱起被褥走回号房,心想:能把这些东西从那么远的地方送来(我家距看守所至少有15里)说明妻还是撑住了,没有被击垮……但是,那**我还是辗转难眠,不仅是为我,我自信我没有犯罪,相信历史最终将还我一个清白之身,我担心的仍是妻子。她那么软弱,那么老实,有我在时,家里出头露面的事她从不操心,全由我撑着。如今我身陷囹圄,前路茫茫,她该怎么行走?“事逼到那一步,不走的路也得走呀!”我在看守所整整蹲了一年半。这期间,每个月的10号,是看守所规定的家属给人犯送东西的日子(号子里的人称这一天为“清明节”,因为这一天只准送东西,不准见人)。而每到这一天,号子里最早接到家属送来物品的人一准是我。并且送来的东西也最多,除了监所里允许送的白糖大蒜等物品外,妻每次都要买几本新出的学杂志来,如《当代》《十月》《小说月报》等。最令我纳闷是:在我临接受公审的前两天,妻突然送来了一顶呢子帽儿。天已经热了,我冬天也不戴帽子,这会儿送顶呢子帽干啥?回来后我问妻,妻说:“我听说,蹲监狱的人都要剃成大光头,你这人死爱面子,我怕你出庭时顶个大光瓢难为嘛。”人犯的确多是被剃光头的,不过,监所的人对我还是网开一面的,我在那里一直没剃光头。开庭那天,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听席第一排旁边的妻。妻大概看到我没戴帽子,留个“板寸”的头依然高昂着,嘴角蠕动了一下,眼睛便亮亮地闪出泪花来……我冲她笑了笑,轻轻吐出两个字:“没事!”妻却突然转过身去……我出狱那天,妻在监所门口等我,身边除了两个儿子,还有我的一大帮亲戚和学界、新闻界的朋友。亲友们围了过来,给我说宽心话,妻却站在旁边,一不,只用蒙眬的泪眼默默地望着我。即使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她仍然是个不会表现自己的人。但是,亲戚朋友们却纷纷对我说:“你老婆这一年多为你把力出尽了!真是个难得的贤妻!”我老姐甚至动地说:“我为有这样的好兄弟媳妇而骄傲!”回家后,我问妻:“都夸你呢,你这一年多是咋过的?”妻淡淡地说:“有啥说的,就这样过来了呗!”妻的事我真的是从朋友们口里听来的──妻不善交际也从不跟我的学圈里的朋友们来往。我在哪里参加任何聚会、活动,她都不凑热闹。但我出事之后,她却骑上车子,到处找我的朋友们,恳请他们替我说话。路遥、贾平凹、商子雍,周矢、张敏……凡是她知道名字的,都要找到人家家里诉说。朋友们虽然对她很友好,但人无权无势,也多是爱莫能助。不过,朋友们为她的真所动,也念及平日和我的交,还是尽了心力的。譬如,贾平凹曾上书市委,为我喊冤;路遥曾到法院找人打听案;周矢、商子雍曾直接去找市委主管政法的副书记;张敏曾将自己家的房子腾出来,对我妻说:你和孩子没地方住,就搬到我家来,不会收房钱的……说到房子,的确是妻在我出事后遇到的另一个大难题。我原来租住的那间民房,因房东老太太跟儿媳妇打官司,法院将房子判给了儿媳。那位打赢了官司的女人立逼着我家给她腾房。妻在无奈中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她们厂的领导。主管后勤的王副厂长当天便为她分了一间平房。搬家那天,厂里的七八个工人找了辆汽车,帮她把家搬到厂家属院。我回来后的第二天,妻便领着我到几位工人师傅家挨门道谢。妻说:“天底下的人只有工人最好!为你的事,我整天要出去跑。碰到班次倒不开了,师傅们就说:‘你去吧,我替你上班’……”妻说这话时,总是很动感。我同意她的观点,工人们最讲义气,最富同心。但我也知道,妻的忠厚、质朴、勤劳,也为她赢得了极好的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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